文人墨客

你最恨的嬷嬷。慎关。

【甘隼】无标题

(上)

严格来说,甘雨并不嗜睡。


她虽数千岁有余,但在仙人仙兽多如过江之鲫的璃月中位属青年一辈,岁月还没能使她灵魂上的莹光黯淡。因此,与那些所谓的“老家伙”不同,她并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来规避磨损。


只是璃月正处在从神治过渡到人治的风口浪尖,肩负在她身上的担子远比她想象中更重。数日伏案不眠是这位月海亭秘书长的常态。针对璃月民众的舆论把控,不可放任自流也不可矫枉过正;与其余六国在外交上的斡旋、试探掌舵者的态度,不可铁血强硬也不可退却软弱……


在绵密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工作日程中,除却对事务的精确运筹及处理的效率性,甘雨最需要的,是在结项之后短暂的空隙中,见缝插针地休息。


她喜爱璃月的山川,并非全然因为自己兽类的天性,更是因为她的身心只有在自然中才能获得真正的宁静。案牍并不会使仙兽劳形,却在积年累月中让她的精神布满沉疴。


在闲宁的时刻,她常常远离尘嚣,重归山野,以天地为席被。有时是在山间的凉亭伴着习习的风入眠;有时是鲜花盛开的草甸,馥郁香气陶人醉;有时是在清幽竹篁和着虫鸣;有时在水流叮咚的溪谷中,她卧在一块平整的冰凉岩石上,聆听身体燥热逐渐平息的愉悦。


甘雨并不厌恶寂寞,对于非人之物而言,独处是漫长寿命中永不变心的伴侣。她早已习惯在望不到尽头的岁月中踽踽独行。与人同行的日子宛如油星溅入水中,融不进,沉不下。她从尘世喧哗中执伞穿行而过,人间烟火如雨水般打湿她的伞面,徒留满地泥泞和浑身萧索。


 


在为须弥大书记官接风洗尘的宴会结束后,灰濛濛的天际下起小雨。


甘雨伸出手,雨丝飘落的凉意让她不由自主心生愉悦。


 


她拾起搁在一旁的油纸伞。这时,身旁走过来一个人。


“艾尔海森先生?”甘雨回过头,见到来者时愣了愣。


身材高大的男人向她点头致意,而后抬腿跨入雨幕。


“请……请等一下!”她出声挽留,只是在开口的那一刻心中生出懊悔和犹疑。


这样做,会不会有些轻浮了呢?


艾尔海森回眸。甘雨与他对视,像是雨水洗去了那道陌生的隔膜,他的模样终于在她视野中清晰起来。


好奇特的撞色眼睛……瞳孔竟然是赤金的吗?


甘雨斟酌着开口:“我这里有伞,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毕竟天色不早了,地面湿滑,雨也不知何时停歇……我与您一道回去吧。”


 


出人意料地,艾尔海森点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甘雨小姐。至于撑伞的工作,请交给我代劳。”


 


欸……欸?!


等甘雨回过神来,她已经与艾尔海森一同行于伞下。


怎么会这样……按照璃月的礼仪客套,艾尔海森不应该与她拉扯推拒一两个回合,然后逃也似地冒雨离开吗……?


虽然显得甘雨有些自私,但她方才确实是这样想的。


唉……她怎么忘记了,艾尔海森先生并不是璃月人呀!


 


湿气将青石地砖洇得宛如化不开的浓墨。夜色愈深,行人渐稀。路上似乎只剩下他们二人,周遭安静得不像话,只能听见鞋底碾碎雨滴的声音,一个脚步沉稳矫健,一个脚步轻快急促。


甘雨悄悄侧头。她的身量方接近他的肩膀,因此余光只能瞥见艾尔海森优美的下颌线。


她的油纸伞不算大,张开后只能堪堪遮住两个人的身形——或许伞的主人并没有想过以后有朝一日会与人执伞并肩而行。甘雨几乎能听到两人衣料碰撞摩挲的声响。


这距离过于暧昧。油纸伞没有弧度,近乎与地面平行,可就算这样开阔的空间,也因为湿热黏腻的空气而合拢收缩,似乎把他们困在一个四方狭隘的私人天地。


 


甘雨虽不是话多的性子,但这安静还是逐渐让她难以忍受。


“艾尔海森先生,恕我冒昧,您好像不怎么喜欢雨天?”


 


艾尔海森望了她一眼,眉梢的弧度有些惊讶:“是这样。因为我靴子款式的缘故,很容易漏进沙子和雨水。所以我并不喜欢雨天,也不喜欢沙漠。”


 


没想到是这个答案,甘雨一愣。


艾尔海森在接风宴上的应酬表现得滴水不漏,哪怕是在令人放松的场合,他也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不打官腔,话语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让甘雨下意识以为这位大书记官天性不好接近,哪怕是私底下也会毫不懈怠。


但他此刻回答直白而真诚,冲淡了甘雨内心的紧张拘束。


 


“甘雨小姐,你很喜欢雨天?”


甘雨黄紫晶般的眸子闪动着点点头,嗅到雨水中混合的清新草木香让她心情舒畅:“植物需要夏日的雨露,它们饱饮后充盈的欢呼令人喜悦……啊、抱歉,我又说了些奇怪的话,请您不要见怪。”


艾尔海森摇头。他一早便知璃月现行的掌舵者中仍不乏仙人仙兽,因此并不对甘雨的特异之处感到惊异。


“这是私人时间,所以但说无妨。身为月海亭的秘书长,拥有过人之处是很正常的。我不会介怀,希望您也不要介怀。”


 


私人时间……吗?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很少有余裕的时光像这般雨中漫步。朦胧细雨中,来往者行色匆匆,不会有人对我的……外形投以惊奇的目光。似乎唯有此时此刻的我才真正融入了璃月港,拥有了常人所拥有的不起眼的雨夜。”


甘雨微微笑起来。她并不悲伤,只是有某种柔和的寂寞在她眼底流淌。


“更何况,私人时间对我而言,也有些奢侈了。”


她话锋一转,向艾尔海森抛出自己好奇已久的疑问:“您似乎并不喜爱社交?”


 


“如何见得?”


 


“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自己主动以酒代祝酒辞的客人。就连性格活泼如百闻百识百晓她们,也不敢劝您的酒呢……当然,您为人很和善,只是没有显露出来。”


 


“你说祝酒?璃月有句古话,【善饮者不待劝,绝饮者不能劝】。显然,我是前者。”


 


他们走过木桥,流淌的溪水若飞珠溅玉,白浪翻滚着向雾气深处延伸。


不知怎地,甘雨脑海中浮现了前几日翻阅的稻妻恋爱小说。


小桥,雨天。一把伞,两个人。


这在稻妻文化里似乎叫作“相合伞”……


如此一想,她的脸颊不可自控地烧起来。


好在艾尔海森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他继续道:“以及,我的确对社交不感兴趣。”


“我并不否认社交存在的意义。只是我并不热衷于社交。所幸,大多数人出于忌惮,也不会与我建立亲密的社会关系。”


 


甘雨轻轻“啊”了一声。她小心翼翼试探道:“您不会感到寂寞吗?”


 


“并不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舒适的生活。对我而言,这种【舒适】的尺度不需要向外大量辐射人际关系,因为这甚至可能会让我困扰。”


“但像月海亭的另外三位秘书,广结善缘既是她们的优秀之处,亦体现了她们的天性——一种以集体的情感交互为食,又将能量反哺于她们的社会关系网的天性。人类这样复杂庞大的群体,正是因为拥有她们这样才能的人,才能缔结更加牢固、更加团结的联系。”


 


甘雨好一会没说话。


良久,她喃喃:“这样吗……艾尔海森先生,真是个活得通透的人。”


他们很快走近甘雨的住处,在屋檐下驻足。


“很高兴能够与您交谈。今晚……我可能有诸多失言之处,还望您海涵。”


 


“并没有。能够聆听他人的心事,对我来讲是一种不可多得的荣幸。”


 


“欸、是吗?我还以为对您来说是一种叨扰……总之,雨还下着,伞您拿去遮雨,下次见面还我便是。”


 


艾尔海森迟疑了一下,向她道别,撑伞离开了。


他转身的刹那,甘雨敏锐地注意到他半肩披风上较其他区域的水痕。


相比之下,她身上算不得干燥,却也弥足清爽。


荣幸吗……


她遥望着烟雨飘摇中他如气体般淡去的身影,咀嚼着这个词。


艾尔海森先生,这也是我的荣幸。


 


 

(下)

天气真好啊……


甘雨行于山间小路上。日光舒朗,花香晕染了午后的暖风,却砂木为无穷无尽的旷野镀上一层金黄——蓝天、碧水荡悠悠,大雁掠过天际,钓船吆喝着归村。满目鲜活。


她就这样眯起眼睛驻足凝望了会,心情闲适惬意。半晌,肚子却咕噜噜叫起来。


因事务繁忙,甘雨并没有吃早饭。巧的是,归道途中她遇见了自己的师父。对方不顾自己婉拒,拉着她品尝用【机关烹饪神机】制作出的新品甜点——雪花酥。


甘雨曾品尝过雪花酥,一种将棉花糖和黄油加热融化,混入花生、杏仁、果干等零碎材料后晾干的酥软甜品。当然,对她来说甜度还是过高了。因此,甘雨往往只吃一小块。但当留云借风真君从炉子里端上来一整块比猪扇骨还大的雪花酥时,她不禁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甘雨,饿了吧,快来尝尝。”


甘雨拿起一旁的筷子,用力戳了一下,却插不进去,连半点凹痕都每留下。雪花酥,哦不,不知道现如今它是否对得起这个名号——竟硬邦邦得像块石头。


“师父,您在里面加了什么?”


留云轻咳一声:“本仙原本了购置一盒黄油,却忘记这是易变质的食材,没有给它施加贮藏的法术,加之天气炎热……于是本仙找了相对合适的替代品——麦芽糖。是本仙失算了,未曾料它凝固后如此坚硬……”


正说着,甘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撬了一小块下来,放入口中。


留云见她两腮鼓动,脸上的表情却说不出好还是不好,原本满怀自信的内心不禁有些惴惴不安:“怎么样?味道如何?”


甘雨艰难地把雪花酥咽下,朝师父露出清浅的微笑:“软糯香酥,入口即化,真真如雪花一般。棉花糖中掺杂着各类干果,嚼之满口生香。”


而后喜笑颜开的留云把整块新鲜出炉的雪花酥用盒子盛好,塞入她怀中。


甘雨边走边叹气。


太甜了,已经到了发腻的地步——而那麦芽糖又如此黏牙,以至于仅仅拇指大的小块就让她上下牙齿险些永远粘在一起,却不顶饱。


所幸路上偶遇了曾经帮扶过的老太太,热情挽留她小坐,亲手为她斟茶。茶水的清苦冲淡了口中的甜味。临行前又塞给她一包桂花糕。


 


因此,饥肠辘辘的甘雨心虚地左顾右盼了下,而后三两下爬上枝叶茂密的却砂木。借风流云真君行迹飘逸,偶有心血来潮便复而折返。如果让她看见自己吃的不是雪花酥而是别人家赠予的桂花糕,师父面上不显,心中恐怕会为之难过不平许久。


她掀开细致包裹的帕子,取出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只是寻常人家的吃食,尝起来并不似技艺高超的名厨那般细腻,口感却糯糯的,桂花清香甜而不腻。


胃部被填充后,甘雨满足的长吁一口气。在枝叶荫蔽之下,草木的清新气味裹挟着困意,将她毫无预兆地扯入梦境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人执伞走到她倚睡的树下。


那人望着她如婴儿般蜷缩在枝杈间,呼吸间引起细小的伏动,俨然一副熟睡的模样。于是他放下伞,悄无声息地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卷书,曲膝翻阅起来。


来人便是艾尔海森。他与璃月接洽完毕,不日后便启程离开。原想将伞物归原主,不料月海亭告知他甘雨并不在璃月港,而是前往别处去了。


事成之后,他满身清闲,于是按照那人指点的方向出了城。本是寻觅偶遇,却也极巧,在出城不久后便撞见甘雨窝在树上小憩。


月海亭其他秘书拜托他为甘雨传达消息。但艾尔海森想到月海亭并不像失去主心骨那样群龙无首,又想起她平日因加班工作产生的疲态,于是无意惊扰她安稳的睡眠。


他阅读的那本书,是璃月当地的志怪小说,名为《绝云记闻》。书中记载的大部分神仙轶事、鬼怪妖兽,已不可考证。但艾尔海森知晓,在仙人眷顾的璃月,这些民俗杂谈大多并非空穴来风。


他翻开新的一卷,“麒麟”二字跃入眼前。


“根据一则民间传说,早在数千年前,优雅的麒麟一族中已有与尚且愚蛮的凡人相亲者。


传说在数千年前的蛮荒时代,人们以茭荷为衣,香叶为裳。


某个夜里,一位采药人在群山中的一处池塘沐浴,却不料散落池边的衣物被偶然经过的麒麟啃食。尚且年幼的仙兽并不懂得人的羞耻与私欲,也并未学会仙兽行走凡间的道理。


为补偿自己鲁莽的行为,也为了避免仙人的超凡外表惊吓到脆弱的凡人,她便化为人的模样,趁满月的幽光遍洒池塘时,出现在采药人的面前。


年幼的仙兽终究不懂得人的羞耻与私欲。在清冷的月光下,萤火点点的山林中,以露珠为衣、月光为裙,她与懵懂的凡人结伴嬉游,游荡芳花与幽篁之间,向他介绍众仙的洞府,与他解读鸟兽的语言,又在静夜的虫鸣之中浅睡,共同沉入悠古的梦想……


待到第一缕晨光落在采药人的脸上,将他惊醒时,高贵的仙兽早已不见踪影。


 


那之后的故事,民话众说纷纭。有人说,后来某天夜里,麒麟衔来一个竹篮,放在采药人家门前,便从此隐入月光与轻雾中,当采药人出门查看时,才发现竹篮里正安睡着一个幼儿。


也有人说,麒麟从此与凡人一同生活,生儿育女,习惯了人间的烟火……


无论千年古事的真相如何,优雅的仙兽今日依旧与璃月的万民同行,依旧隐居在熙攘的人海中,等待着终有一日岩王帝君的再次呼召。”


 


 


未待艾尔海森读到下一卷,他听到头顶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放下书,似有预感地直起身,望向树干上伏着的身影。只见甘雨动了动,上半身缓缓下滑,竟是将从高处坠落。


艾尔海森来不及出声警醒,只得伸出手臂。


他眼前一花,手臂一沉。一个身躯,盈着琉璃百合的清香,宛如满树琪花在风中扑簌簌坠落,尽数投入他怀中。


 


 


甘雨在梦中不慎脚下踩空,失重感让她豁然睁开双眼。头晕目眩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脸颊埋在一片柔软中。


嘭,嘭,嘭。平稳有力的心跳,擂鼓般震颤着她的耳畔。


在她意识到自己趴在什么地方之后,先是惊愕,而后是一阵战栗般的羞愧。


那是一种暧昧到近乎呼吸交缠的距离。她能看到他的长睫如柳枝映入翠绿的湖面,湖水像冰冷的镜子,天光折射出她的剪影。


甘雨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艾尔海森身上下来。一把火从她的脸烧到了脖子,她结巴道:“对……对不起,艾尔海森先生!没有砸到您吧?”


“没有关系。树并不高,加之你也不重。”艾尔海森垂头,瞥了眼自己的手臂。她出乎意料地轻,躺在自己臂弯里,就像只择木而栖的飞翮。


哪怕甘雨见证流年三千余载,也从未遇见如此令人尴尬的情形。她不敢再看艾尔海森的眼睛,讷讷道:“是……是我不好,竟然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睡着……让您见笑了。”


“不必致歉。甘雨小姐,您经常在野外露宿吗?”


“嗯、虽然称不上是常事。休息不足的空闲,疲惫感会很强烈,但往往找不到合适的处所补眠,所以只能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小睡一会……至于野外,我已经习惯了。”


言罢,甘雨有些不安。因为曾有很多相熟的朋友并不赞成她加班加点的工作狂作息,每次见她昏昏欲睡的模样总要规劝几句。


她也见识过艾尔海森的工作态度——上班办事高效简洁,下班时间分秒不差,私人时间绝不谈及工作。


这样的人,对自己这样超负荷运转的工作方式,大抵是不认同的吧……


但艾尔海森只是点了点头,将油纸伞还给她,并告知她月海亭的消息。


二人便一同踏上归程。


甘雨眼角余光扫过艾尔海森平静的侧颜,她张了张口,鼓足勇气问:“艾尔海森先生,似乎不怎么喜欢加班?”


她微微垂首,淡蓝色的发尾随之摇晃,露出雪白的脖颈。


不知为何,艾尔海森心中一动。


“嗯。既然能够在工作时间处理好所有事务,那么也没有主动加班的理由。你对我的工作方式很好奇?”


“是、是的。毕竟我很少见到您这样的人,能够很好地平衡工作和休息时间,同时心态又稳定得像璃月港口的灯塔。从未见过您因为什么事手忙脚乱,从不刻意迎合他人的意愿,却能按照自己的工作规律将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甘雨的语气半是钦佩半是向往。她虽然打点璃月港上下千年,如鱼得水般得心应手,却时常从身到心感到深深地疲倦。她有时候不由得思索,或许她不该这样事事亲力亲为?也许,她应该给予同伴更多的信任?


“书记官的工作没有月海亭那般复杂。对我来说,这是一份简单的职业。与其说我们是决策者,不如说我们是聆听者和记录者,远不如你们需要实干。成功不是我们的荣耀,失败也不是我们的过错。”


“这份工作恰好符合我对生活的需求,但也仅此而已。并不像甘雨小姐,你和你的工作,是互相成就的关系。”


接着,艾尔海森讲述了一件事。


此次前往璃月的并不仅仅有须弥的使节。与艾尔海森一同乘船前往的,还有稻妻和纳塔的专员,以及枫丹的一位商业联合会主席。但是,这位主席并非携公务而来,而是带着丈夫和女儿来到璃月游玩。


他们甫一下船,驻足港口等待的甘雨只是平淡地扫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甚至没有望向其他乘客,便立刻认出了几位使者和主席的面孔。但艾尔海森可以肯定的是,出于个人请求,小吉祥草王并没有把艾尔海森的任何影像资料对外公开。


而作为游客的主席也受到了接待。在甘雨得知主席的来意时,她的眼中闪烁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采。与接待使节的惯常笑容不同,那笑似乎是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激动和欣慰。


“你对璃月抱有爱与责任。想必璃月子民大多如此。因此不必感到寂寞。”


爱吗?她是……热爱这份工作的吗?契约让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为璃月奔走,她本以为……那或许是习惯。


 


艾尔海森伸出手,在甘雨疑惑的眼神中,从她发梢轻轻取下却砂木的落叶,动作之温柔,仿佛是捉鱼的孩子,小心翼翼绕开盛开的荷花,生怕惊扰了停在蕊间的红蜻蜓。


他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只是摊开那本《绝云记闻》,将这片扇形的金色叶片夹入书页之中。


仅一瞬间,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甘雨只能听见自己失序的心跳,如二人的脚步声那般咚咚作响。


“不日后我将返回须弥。希望我们有缘再会。”


当艾尔海森与她分别,她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甘雨本以为这次的相遇只是一场偶然,如同她漫长寿命中大多过客那般,萍水相逢,再无相见之日。


但是缘分向来不分青红皂白。她与他再度重逢。这次甘雨思索了很久,那种灵魂上的悸动让她决意尝试一件从未做过的事——


那就是与人相爱。


麒麟为自然孕化,近乎与天地同寿。魔神战争结束后新生麒麟数量锐减,世间再难觅其踪。本就是离群索居的种族。于是她孤独了三千年之久。


在幕天席地的日子里,甘雨瞭望着天上的星星,侧耳聆听大地的心跳。


她从未想过,与鲜活的心跳声同眠会是什么感觉。


 


咚咚,咚咚。她贴在艾尔海森的胸前。


晨光透过窗棂,不远不近地洒在床头。得益于勤练自律的作息,艾尔海森在铃响很久以前就醒来了。


他睁着眼,毫无睡意,却并没有抽身起床的想法。


究竟是床榻太过柔软,还是……?


耳畔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艾尔海森侧过身子,指尖蹭过甘雨微凉的发梢。


她只露了半边脸,另外半边陷进棉质布料里,精致的睡颜宛如稚嫩的洋娃娃,颊侧的婴儿肥被压得稍稍变形。


她无知无觉地浅张着嘴,显然浸入酣眠无法自拔。


蓝色长发铺满少女的肩头。他撩起其中一缕,轻轻摩挲。光滑的发丝温驯地躺在手心,在修长的手指间缠绕蔓生。


 


铃响了。艾尔海森伸手关掉闹铃。指针发出细小的咔哒声,继续向前一格一格走动。


他松开甘雨的头发,正准备撑起身子,手掌却被人拉住了。


甘雨察觉他要起床,于是迷迷糊糊拽住他。


她睫羽阖拢,握住他漂亮的指背,小动物那样亲昵地吻了吻。干燥的唇贴在细腻的肌肤上眷恋地停留一会。


“早安。”


她自己都没察觉,半梦半醒的少女声音宛如甜糯的桂花糕。


艾尔海森冷冽的眉眼微微松弛。


昨天她又熬夜加班了,是应该好好休息会。


 


艾尔海森离开后,甘雨朝空出的凹陷挪了挪。恋人身上清冷的气息如森林的细雨般渗入每一处缝隙,她又翻了个身,让那种令人心安的静谧如茧般包裹住自己。


如同陷入艾尔海森的怀抱,她再次满足地入睡。


 

低技术力整了点烂活……

没有人画这个梗吗😣(敲碗)

沙雕ooc大学舍友情。“情侣”图片来自twi:konn518。 ​​​

【all海】我们仍未知道这个男人为何上榜

关于艾尔海森的使用率问题。伪mob。



艾尔海森从黑暗中惊醒。

面前一片隐幽,什么也觑不见。他左右舒展僵硬的脖子,察觉到自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内。

他摸摸身下,冰冷而光滑,不知是大理石还是木板。半肩斗篷不知何时被人脱去,只剩下紧身衣。腰部似乎被严丝合缝地卡在一片不足20cm厚的墙壁间,洞口被人用丝绒仔细垫了一圈,不至于硌到他的骨头,却也令他动弹不得。

是谁把他拘在此处?镀金旅团?阿扎尔残党?愚人众?

细细想来,他的仇家不少,落入今日的境地竟也算是意料之中。



有人推门而入了。但艾尔海森眼前仍不见一丝光亮。

脚步声纷沓而至。似乎是两个人。艾尔海森眯起眼,漆黑的视野反而令他能够更好地捕捉声息。

“喀哒、喀哒”,清脆的鞋跟撞击地面,不疾不徐。另外一道脚步声轻盈欢快,很快来到他身后。

窸窣作响后,他后腰处的腰包被解开,零零碎碎叮叮咣咣落了一地。

艾尔海森心中陡然生出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你们想要什么?”

他问的是“想要什么”而非“想要做什么”——显然是不动声色地替劫匪们排除了“伤害艾尔海森”的选项,试图为自己斡旋出一番余地。

手的主人顿了顿,似男似女的怪异腔调利刃般刮过他的耳畔。

“哈?想要什么?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我亲爱的大书记官——”

扭索状链条如流水般滑下,发出清晰的坠地声。接着是紧扣着的围带,那双手好像被这繁缛的装饰弄晕了,指节在他髀骨处游鱼一样逡巡了一会,却始终不得其法。

又有一双手摸索上来,捏紧了他腰裤两端,想要用暴力撕开。教令院在服装设计方面的审美令艾尔海森无法苟同,但质量尚且过关——就在他思绪流动的时刻,耳尖却敏锐地感知到轻微的衣料撕裂声。

“且慢,还是我来吧。”

这人的声线沉稳绵长。原先那两双手犹疑一瞬,还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原来在场的不止两人吗?

玉石般冷润的质感透过薄薄布料,覆盖上艾尔海森的后腰,与其人声线一般稳中有力。指尖不慌不忙地游曳着,对于衣物的拆分如同仪器般操作精密。衣扣有次有序地弹开,危机感让艾尔海森不自觉地挣动了一下,却很快被制住。

那双手握住了艾尔海森的小腿。

“咔嚓”,锁链泠泠如金玉相碰,脚镣锁住了艾尔海森的腕骨,蛇一样紧紧贴着他luo露的肌肤。

这人彬彬有礼地道了声“得罪了”、“这是怕您把自己弄伤”,像不杀生的信徒为苟活而向屠刀下的羔羊告罪,用温良的言语粉饰太平——小羊带着血肉的皮毛被剥去,艾尔海森的裤子褪至膝弯,冰冷的空气叫代理大贤者一颤。

“你们把我困在这个地方,只是为了xing爱?这未免本末倒置了。我以为代理大贤者的身份会带来更多价值——”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带着恨铁不成钢,但其实他的内心深处确实存在着纯然的困惑。

他知道特立独行往往会招致庸人的妒恨、流言的毁谤和阴秽的滋生,但这种针对他个人肉体的凌辱与更重要的事相比,无异于米袋中的一粒灰尘,银河中的一颗星子,微不足道、眇乎小哉。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从这些人身上感受到丝毫恶意。

如果这些家伙大费周章把他绑来是为了机密要务,那么艾尔海森或许会高看他们一眼。

显而易见地,他的疑问被误认为挑衅。因为有人往他后腰轻轻扇了一巴掌,个中意味,与其说是羞辱,不如说是警告。

那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出现了:“休听他多嘴多舌。这个男人的言语就是狡诈的魔鬼,惯会蛊惑人,我们需要警惕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的用心。”

“没关系,让他知道也未免不失为一件好事。”另一人施施然道:“艾尔海森先生,请问您还记得被带来前经历了什么吗?”

经历了什么?艾尔海森努力回想,大脑却传来一阵刺痛。



……深境螺旋更新,他在旅行者的哭嚎声中再次破例加了班。

“海哥!咱也不是为了那几个破石头,咱就是为了争那一口气!”旅行者对他又推又搡。他沉默半晌:“我并不在意我的声誉——也就是你说的深渊使用率。声名浩大于我而言,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累赘。憎恨不会因为事实与否而消泯,因为它们本身就因偏见而存在,大多数人并不具备【因他人拾遗】这种品质,他们只固执地相信自己相信的。”

话音刚落,艾尔海森清楚地看到,旅行者的面孔扭曲了一下。

“可是我在乎啊!”



走微博。



“……昏过去了……”

“……抱歉……要不要……清理……”

他在情海沉浮间探出狭长的裂隙,向外瞥了一眼。

白色的发梢晃晃悠悠,如降落夜幕的骤雪。鹤发墨衣的女子眸中似有隐忧。他伏在她冰冷的怀中。

“艾尔海森先生?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珊瑚一样的女孩围过来,摸摸他的额头。

“刚刚您在深境螺旋里被沙虫打晕了。所幸您最后的琢光镜很讲究地清空了它的血条,不然旅者还要再凹一遍。”

“身体可有哪里不适?”钟离的声音如琅珰击翠。温润如暖玉的手抚过他的脸颊,拂开为冷汗打湿的黏腻碎发。艾尔海森缓慢地眨了下眼,一双冰蓝的手映入眼帘。

他被冰傀搀着,从申鹤怀中起身。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细碎一晃,定睛望去,原是一支银簪,松松散散缀在发间,如孤鹤立在积雪之中。

艾尔海森扫视了一眼心海背后漂浮的水母,它闲适自得地伸展着柔软的足突,在马斯克礁温暖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无事。”


End.

【all海】一篇狗血快穿文(1.1)

纳海琴海mob海。是黑化面被无限放大的

小草!!!极度OOC。



“……发生错误,应用程序将立即关闭,是否尝试保存……”

“副本正检索异常数据……已捕获所有异常……”

“警告!警告!系统故障!系统故障……抛出异常……采用故障处理6号方案,正在捕获适配数据……检测到V-A62号数据生命体。”

“姓名:艾尔海森。适配度:96.21%。”

“正将目标投放……数据导入……扩展管理……安装插件数据模拟分析器k211……”

“系统自动修复中。进度:0%。”

 

“……那么,这件事就拜托你了,艾尔海森学长。”

银灰发男子微微点头,在旁人艳羡的眼神中与学妹告别。

“……宿主,你答应攻略目标的那件事,真的要去做吗?”K211有些警觉。

它无法理解为什么主系统会选择这个数据生命体修复系统异常。自从修复任务开始,无论是诱哄还是惩罚,软硬兼施,都无法让艾尔海森认真对待任务。

他在第一次任务开始时,一直在默不作声地作壁上观。起先K211以为他是想闷头干大事,结果这家伙一直兢兢业业地按照剧情轨迹消极怠工,结局自然是GAME OVER。不信邪的系统立马重启数据,这次艾尔海森大开杀戒——物理意义上的。主角被他搞得死的死,残的残,艾尔海森却从炮灰摇身一变成为剧情最大反派。如果说只有主角饱受摧残也就罢了,艾尔海森竟然妄想销毁全部的数据,以此试探系统的底线。

他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是寻求外星人的帮助毁灭地球文明。原本系统还暗自嘲笑他天真,结果没想到真被艾尔海森找到了!外星文明回应了他的无线电信号,并表示正在向太阳系进发。

K211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连接主系统后申诉:“为什么一个无脑校园小言世界会出现外星人???艾尔海森又不是叶O洁!”

得到的回复让K211绝望——别问,问就是物理学上的相干性。再问就是物理学不存在了。

客服建议K211抓紧重启世界。“外星文明等级属于剧情的描白,由主系统自发补全使逻辑能简单自洽,但由于底层框架不稳定,因此它可能无限大也可能无限小。”

越复杂越详尽的世界观越在可控范围内,不会因为偶尔的疏漏动摇根基;但一笔带过的剧情则尤为不可控,在数据的迭代中谬误会由1演变为无限。等级无限高的文明甚至有可能察觉到系统自身的存在,更遑论艾尔海森是个本身就对系统抱有恶意的宿主。

艾尔海森:“K211在吗?我要对主系统说话……”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K211抓狂:“啊啊啊啊啊你别说了!求你了!”它立马重开世界,求爷爷告奶奶让艾尔海森不要再作死。

如此重复几个循环,艾尔海森或许是觉得腻烦了,或许是接受了无法完成任务就无法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世界中去的命运。

他决定完成任务。


这是个无脑校园恋爱文,讲述的是两位女主之间在学业上相爱相杀、最后双双坠入爱河的故事。主角之一名为琴,是一位严肃认真、乐于助人、甚至有些烂好人的大学生。另一位主角是艾尔海森在原世界中的顶头上司——纳西妲,虽然是主角之一,却也承担了反派的职责——她城府极深、性格恶劣、不择手段。双方如同光与影、人性中的善与恶,争斗时不假辞色,心中却对彼此颇为惺惺相惜。


而艾尔海森所扮演的角色,是纳西妲的追求者之一,一位忠厚寡言的学长。他是二人感情的催化剂,在二人不睦时,纳西妲故意向他抛出橄榄枝,以此使琴吃醋;是背锅的工具人,为纳西妲干尽恶事最终惨遭抛弃。

在第一次见到纳西妲之前,艾尔海森很好奇一位幼女是如何进入大学学习的,以及这位学长和琴莫非是恋童癖——见面之后,他打消了怀疑。

思及此,他不禁回眸望向柳树梢下的女子。那人对他浅笑着,白发柔顺,眉眼若精灵般,不似凡人。如果忽略她方才的请求,那么她确乎是朵名副其实的清纯白花。

与他效忠的神灵容貌气质相仿,简直就是纳西妲的少女版。但心灵却扭曲且极端。

“这就是你所要完成的任务。通过攻略提升好感度,籍此修正她的人格。我会在目标人物戒心降至最低的时刻,攻破她的防火墙,消除所有的错误数据。”

修正……吗?

艾尔海森佯装被心上人发现那般慌乱地回了身,心中却暗暗嗤笑。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电脑屏幕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光。

“你真的要按照纳西妲说的那样做?”K211好奇道。

纳西妲所拜托艾尔海森做的,是一件不怎么能见光的事。

琴所带领的项目参加了一个含金量比较高的比赛,但由于负责任西拉杰的失误,将同一份题目误发给两个团队,导致在该场次中出现了两份思路近乎雷同的分析报告。

在琴所不知晓此事时,另一个团队的队长先一步得到消息。以为被抄袭的领队为怒火冲昏了头脑,向举办方举报了琴的队伍。西拉杰得到消息后,衡量再三,决定舍弃琴的报告成果。

“古恩希尔德同学,由于你们的报告和另一个队伍的查重率较高,所以你们的参赛资格被取消了。”

“按照比赛规则,如果报告有雷同,那么一律取消参赛资格。但是我给主办方说了一下,他们同意保留一支队伍的参赛资格。从技术的角度来说,另一支队伍的分析比较详细,所以我们决定……”

后面就是一系列车轱辘话,句句冠冕堂皇,看似是在秉公处置,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失误。

琴的队伍因此大受打击。纳西妲听闻此事后,冷笑连连,出于某种“我的宿敌只有我能欺负你们其他人动了她就都得死”的心态,立马暗箱操作对西拉杰进行打击报复。

艾尔海森就是被她选中的一把好刀。作为院长的亲传弟子兼得意门生,几乎所有报名材料都需要他经手处理——因此,偶尔遗漏一两份材料,待到评选日期截止,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纳西妲星子般的瞳孔一瞬不瞬地盯着艾尔海森。待到人犹犹豫豫地点了头,她才抿嘴轻轻笑了下。

蠢货。

如果艾尔海森能在转身的一刹那回眸,那么他一定能从少女近乎天真的笑意中读出明晃晃的讥讽与恶意。

想要给西拉杰难看,以纳西妲的能力和人脉,她有无数种渠道和途径,每一种足矣伪装得天衣无缝,保准局中人被整得叫苦不迭却只能自认倒霉。

可她偏偏选择了艾尔海森,下了一步明棋。

她所看中的是另一个重要的比赛。作为艾尔海森的同级生,西拉杰也报名了该赛事。每个学院仅有一个名额,他在摸清楚同行底细后对夺得头筹胜券在握。

纳西妲想让西拉杰尝尝因为负责人的“一个疏漏”,而与参赛资格失之交臂的滋味——就算最后查出来是艾尔海森的失职,那又怎样?艾尔海森是院长的宝贝徒弟,后果只会是简单责骂几句,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西拉杰唯有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可这件事在原世界线中所带来的后果,是成为艾尔海森日后身败名裂的、压垮骆驼的稻草之一——但纳西妲不会在乎。

因为她讨厌艾尔海森。

她讨厌艾尔海森假清高却又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模样,在他还没完全上钩之前,纳西妲还乐于和他玩玩欲擒故纵的戏码。可待到艾尔海森对纳西妲的甜蜜攻势丢盔卸甲后,她立马弃他若敝履。

她的思维顽劣如孩童。大人给了她一块糖,她手里攥着一把,却眼巴巴瞅着另一捧颜色更加炫目的糖果——尤其是原先那块糖因为手心的温度变得黏黏糊糊,会让她更加迫不及待地想甩开。

回忆起艾尔海森日益灼热的眼神,纳西妲不禁有些倒胃口。

可想想能够拉一个普世意义上的正派下水,她又有些狩猎似的兴奋。

毕竟,从骨子里烂透的人,怎能容许他人独善其身?

“你要顺从她吗?温馨提示,纳西妲患有性单恋人格障碍,你对她付出愈多,从她那里得到的情感反馈愈少哦。”K211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开口。

艾尔海森对此置若罔闻。他把U盘插入电脑,鼠标在西拉杰团队的项目名称上顿了顿。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开始向报名汇总表上传另一份文件。

随着上传进度的推移,他打开自己团队成员的群聊,开始编辑通知。

“这是……你团队项目的资料?你要与西拉杰同台竞技?”K211哑然。

的确,光明正大地赢过西拉杰,是不会落人口舌的优选。

但……艾尔海森是如何断定,他的项目综合评分能够超越西拉杰呢?

“西拉杰在学术研究方面并不逊色于我。但上位者通常会选择信得过的人——这种信得过,不仅体现在赢面方面,也体现在私人关系方面。”艾尔海森冷不丁开口。汇总表被他打包发送给总负责人。

“虽然该赛事主题与我项目的研究方向略有出入,但我们只要静候结果就好。”


“……我们团队的项目申报书被压下来了?谁?”

在听到一个人名时,西拉杰的拳头松了紧紧了松。如果是别人,他尚有不管不顾前去问询的勇气——可那个人是他惹不起也不敢惹的人。

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蓦地,他想到了什么,厉声道:“这次获得总评分第一的队伍是哪个?”

队员见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大气也不敢出地把电脑屏幕移到西拉杰所在的方向。

西拉杰先是惊愕一瞬,而后颓然倒在座椅上,脸上似怒似笑。

“原来是他——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眼中晦暗难明。

西拉杰整理思绪,重新冷静下来:“等等,我们还有机会,全校不是还有一个备用名额吗?”

队员面面相觑:“刚刚主办方发了消息,说——说我们学院自动放弃备选名额的竞争。”


——是这样的同学,我们主办方没有收到你们队伍的申报材料,所以你们被视为自动放弃参赛名额。

——可是,现在还没有到截止时间不是吗?我们应该还有继续参加的机会。

——……你们的负责人觉得你们项目话题过于敏感,不适合参加本次比赛。很抱歉。


竟是连竞争备用名额的机会都不愿留给西拉杰。不,甚至连“被放弃”这件事,西拉杰的团队都是在最后一刻才知晓的。

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上面认为西拉杰的项目完完全全没有竞争力,就算去竞争备选名额也没有杀出重围的可能——这对于心高气傲的西拉杰而言,无疑是直白的羞辱和蔑视。

他心中恨极,把胸中无处安放的怒火对准了那个出人意料的参赛者——艾尔海森。

凭什么?凭什么他已经拥有了如此丰厚的学术资源,还要来挤压他们这些毫无背景的学者的生存空间?

他着了魔似地默念着那个名字,任凭它把自己的喉咙扎得鲜血淋漓,每个字都染上难言的腥气。




“诶——明明宿主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为什么纳西妲的好感度反而降低了?”K211惊讶道。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25。”

与急得团团转的K211截然相反,艾尔海森对此事早有预料。

“她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凡事若超出掌控,必然会引起她的不快。”灰发学者拿过手机,淡然地打开与纳西妲的聊天框。

“尤其是她本身就想让我因为这件事落人口舌。这个目的没有达到,也许让她很失望吧。”

“现在,是时候见见我们的女主角了。”

他扫了眼纳西妲落落大方的邀约信息,极淡地抿了下唇。

曾经在须弥,若有不方便露面或情势紧急的场合,智慧之神会在征求代理大贤者的意见后,将意识附着于他的身体中。

身体不受自己的掌控,按理来说应该是令人厌恶甚至恐惧的事。可当纳西妲的意识与他的意识相互连接,他并没有产生受制于人的拘束感。相反,整个人如同水淀中的一丛芦苇,纯然地随着心意飘飘荡荡,仿佛天地间再无他物,只余淀中的流水与清风。

于是,神明与自己的信徒建立起不言自明的默契。艾尔海森对纳西妲开放身体权限的行为愈来愈熟练。但纳西妲非常尊重他的人格,从未先斩后奏占据过他的身体。

只有那唯一的一次,艾尔海森为达到目的,不惜以伤害身体作为代价的时候。

“身为我座下的大贤者,我不允许你因为这种自我的理由受伤。”

年幼神明强制接管了他的身体,声音软糯却不容置喙。艾尔海森意识到,这种温柔表象下恪守底线的强势,才是神明面目的本真。

……因此,全知全能的智慧之神,她如今的掌控欲,究竟是因为错误数据的影响,还是因为她性格中本就有如此执拗的一面呢?

“人对于自己掌控之外的事物有天生的好奇心。比起主动接近,不如让她自己来找我。”

“哪怕她对你的好感度成了负数?”K211吐槽。

“好感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我的兴趣。”

艾尔海森挤开随劲歌热舞的人群,走向吧台前安静等候的女子。她身着一袭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湖绿丝质长裙,柔和灯光为她镀上一层宁静的光晕。

她立于古典拱券之间,回眸间若油画般静美,叫人心生怜爱,不忍惊扰。

“学长好。”她微笑颔首。艾尔海森点点头,冷淡地扫视一眼周遭蠢蠢欲动的目光,待到它们偃旗息鼓,才落座点了一杯酒。

“这杯酒我请,权当学长这次帮忙的谢礼。”纳西妲温声道。

艾尔海森垂眸,盯着杯口的盐霜,回避了纳西妲的目光。就在纳西妲心中一紧,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的时候,他开口道:“举手之劳。再者,我们团队本就有参赛的意向,只不过因为某些缘由举棋不定罢了。”

纳西妲察觉到他态度不似往日。难道是自己的索求无度终于把人惹怒了?

她轻笑,将酒杯衔着的红樱桃取下,向他举杯。

“原先是我思虑不周,向学长提出这样不成熟的请求。还好学长深谋远虑。多余的话我也不必多说,这次的事,我们……各取所需。”

艾尔海森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望了她一眼。

“各取所需?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那就是你正义执行所为的对象……”

没错,原本世界线中的艾尔海森至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早便心有所属。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30。】

纳西妲面色不改,只是心中划过一丝深深的厌烦。

原本的兴味淡了些。艾尔海森还是原先那个艾尔海森。

她慢慢啜饮着滑腻的奶油,盯着艾尔海森卷起杯口的盐霜,连带着澄澈的酒水一同吞入腹中,唇角扬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学长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吧?人与人之间需要界限感,更遑论我向来不愿自作聪明。”

艾尔海森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弦外之音,只是将酒水一仰而尽。而后弹了弹杯壁,发出清脆的回音。

“如果是从蠢人的角度而言,那么我认同这个想法。”

纳西妲嘴角笑意微滞。

他是在……意有所指?

不不,不可能。她亲眼看着他把酒水喝光,这让她多了几分底气。

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二人在喧闹中就论文发刊问题多聊了会,纳西妲心中计算着时间到了。她歉然起身,不好意思地弯起眸子:“抱歉,学长,我去一下卫生间。”

艾尔海森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既然要谈问题,那么去清吧是最好的选择。

纳西妲选中这家吵闹的夜总会的目的,是为了掩盖什么。

他敏锐地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以及吧台调酒师有意无意向自己瞥来的目光。

问题出在这杯酒里。

一股眩晕感如约而至,音乐声与笑闹声融化在耳畔。他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视线中的灯光和熙熙攘攘的人影如映在雨后湖泊的水面,泛起朦胧涟漪。

他像醉了一般用胳膊半支起头颅。疯狂的人群中,无人在意多出了几个如他一般酒量不佳的醉鬼——只有艾尔海森自己知晓,他并没有喝醉。

有人走到他身后。他被迷迷糊糊地架起。旁边的人以为来者是他的朋友,他们正处于醉生梦死中,无暇关心这个陌生人的命运。

后堂门被推开了,艾尔海森被扶到鲜少有人出没的小巷中。

他被放下。一股突如其来的火焰从下腹烧起,让他低吟一声。

好热……

他下意识用后背磨蹭着墙壁,试图用清凉缓解这份灼热,

旁边那人轻笑一声,拨开艾尔海森额前的碎发,而后呼吸一滞。

方才在酒吧的灯红酒绿里没有看清这人的样貌,如今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双涣散的青红眸子,和精致锐利的面颊。

长眉若柳,鼻若悬梁,唇若涂丹。棱角分明的面庞,镌刻出某种沉静清俊的美。

他伸出手,慢慢拨弄着对方湿漉漉的红唇。另一只手插入头发中,揉捏着他微红的耳尖。

草,赚大发了。




……

全文走微博。





男人头颅重重落到地面。他被直击面门,鼻下鲜血横流,好半天才从面颊的麻木中品味出痛楚。

鼻梁……鼻梁是不是断了……

艾尔海森不顾在地上哀嚎翻滚的男人。他喘息着,扶住墙壁,慢慢走出街巷。

一片朦胧中,他隐约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从黑暗中霎时接触到光亮,刺目得让他大脑一阵针扎似的痛。

他眯起眼望去,一位白发少女站在路灯下看着他。灯光照耀着她,众星捧月般神圣而无瑕。

她注视着这场阴暗角落里的weixie行径,已经不知道有多久。

艾尔海森张了张嘴。他艰难地迈出两步,还没待说什么,便跌落在少女怀中。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20】



纳西妲把人拖到家里。

原本她并不想管这个男人的,甚至可以代她的帮工完成未完成的任务。比如说拍几张照片,好留作把柄什么的。

一想到那个男人,纳西妲不由得烦躁皱眉。

废物!连一个被下了药的人都对付不了。

奈何艾尔海森八爪鱼一样,抱她抱得太紧,怎么甩都无法挣脱出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叫来家里的司机,鬼使神差把人运回了家。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好奇地从后视镜偷瞟小姐和她身上的男人。

小姐面无表情地注视窗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抱着她的俊美男人衣衫凌乱,似乎因为醉酒而意识不清,但只是克制地把头埋在纳西妲的颈窝中,没有进一步动作。

他嘴唇翕张,好像在喃喃什么。

司机屏神细听,隐约辨认出,他念着的是自家小姐的名字。

天啊,现在的年轻人……

不知道司机脑补了什么,他突然笑容和蔼可亲地说了句:“您和您男朋友感情真好。”

如果艾尔海森意识清明,想必会冷笑一声。但他正昏迷着,所以纳西妲代替他做了这件事。

纳西妲:呵呵。

她原本想把人放到床上,但艾尔海森半昏迷半醒之间,拉住了她的手。

男人半睁着眼,声音沙哑而稳定,宛如平静湖泊中波澜微漾:“浴室。”

纳西妲垂眸,只见艾尔海森说完这句话,又侧头昏睡过去,让人不由得怀疑他是清醒还是迷失。

许是难受得紧,他浓密的长睫细微颤抖,微月中的唇紧抿着,狭长眼角殷红而湿润,几乎让人以为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来。

她知道那里为什么会月中,因为另一个人的手指曾经暧昧地玩弄过那片醴艳的饱满。

纳西妲伸出手,学着那个男人,磨蹭了一下艾尔海森炙热的嘴唇。

艾尔海森闷哼一声,发出模糊的呓语。

“浴……室……”

纳西妲心头一跳,忙不迭收回手。

自己是疯了吗?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10】


艾尔海森被人颠来倒去地拽到浴室。半梦半醒间,一股凉水浇到脊背。

“呜……”灼热的身躯敏感地瑟缩一下,但很快松弛下来。

好舒服……

纳西妲在浴室外等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些坐不住。

不会淹死在浴缸里了吧?

出于某种警惕,她没有开灯,只是推门向黑暗深处张望。

一个人形轮廓松散地倚在浴缸边,毫无声息。

她走过去,推了一下男人,手心传来热得吓人的温度。

是因为药效,那个调酒师第一次做这种事,下手有些不知分寸了。

还没待她游离的思绪收束,手上蓦然传来一阵大力,她跌入一个岩浆般滚烫的怀抱,浸在冰水中,更凸显出温度的差异。

纳西妲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艾尔海森眸子张开,在黑暗中折射出冷峻的幽光。白色衬衫因打湿而半透明,映着丰盈肉色和起伏的肌肉,胸襟半开,露出一小片白玉般的胸膛。他额前的碎发凌乱,不知是汗水还是淋浴的水,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颌流淌。

艾尔海森似是疑惑地打量了一番怀中如玉般温润的少女,而后手臂收紧。

冰凉的触感让他近乎满足地喟叹了声,就像久经干旱而龟裂的土地恰逢甘霖,长途跋涉的旅人陷入柔软床榻。

纳西妲被迫埋在他柔软的胸肌里,好半天才犹豫地伸出手,回抱住他的腰肢。

好细。

腰椎处有一个微微下凹的菱形,她知道,这是男人的腰窝。

……不,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是她第一次接触艾尔海森的身体。她极其厌恶与他人,尤其是男人的触碰。但艾尔海森的怀抱,却让她感到如此熟悉,仿佛二人曾经这样毫无芥蒂地拥抱过无数次。

但是,这怎么可能?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5】

缠绕着她的手臂收紧了,纳西妲被他勒得痛呼一声。

明明那呼声在一片簌簌水声中如此微渺,艾尔海森却出人意料地放松了手臂。

他呼吸愈发急促了,垂头道:“抱歉。”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直到纳西妲嗅到一股细微的血腥气。她回头,看见艾尔海森下颌的肌肉绷紧,面颊伏在手臂上,身躯瑟瑟发着抖。

纳西妲注视了好一会,方才慢条斯理地按住他的手臂。

艾尔海森发出几声隐忍的闷哼,却还是温驯地松口。白腻的肌肤上一片血肉模糊,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少女突然笑了:“就这么硬生生忍着?我人就在这,你……不想要我吗?”

艾尔海森用茫然空朦的眼神盯住她,半晌,竟也微微笑了下:“嗯。”

但他回应之后,只是如同受到安抚的野兽那样,沉默地蜷缩在浴缸内,并无其他动作。

“还是难受吗?”纳西妲看着他紧咬着的唇,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不要再咬了,如果忍不住的话,就咬我的手吧。”

她的脸清纯而无辜,眼中浮起虚情假意的怜悯与关怀。悬在半空中的手,柔嫩而娇小,手指纤细匀称,指腹泛起饱满可爱的粉红。

艾尔海森眯眼仔细瞧着。就在纳西妲手举得有些累了,行将放下的时候,他蓦地凑近,轻轻衔住了纳西妲的食指。

纳西妲手掌一颤,敏感的神经反馈着羽毛般的痒意,过电般顺着血液回流至心脏,发出震耳欲聋的“怦怦”声。

并不痛。只是如同小兽那样含着,像她曾经养的猫,被弄烦了便威胁地呼噜着用牙齿划过她的皮肤,却始终未曾真正咬下去。

【纳西妲当前好感度:0】

她呆呆地望着重新昏睡过去的艾尔海森,捻了捻食指。

倏尔,在水流作响的狭隘室内,传来似有似无的哼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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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大洋彼岸十一点。这就是他过生日从我这里得到的。


——来自怠惰的dove太太(译者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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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烦人的帅气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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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亲爱的。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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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我的孩子艾尔海森。